【李杜24h/2h】经年

李杜24h  2:00

(因为手机会被没收所以提前发了)

会有后续集



涿庆十八年,昭明帝祭天祖,与一怪兽契,年献一祭品,童男童女不可求,善男信女不可求,约四人行,护至山下。记此兽为年,山名望断。

望断终年雪,风霜不绝。昭明帝聪慧,使年长踞此山。而年自有火灵。火灵者,长燃不灭者也。冷热交融,自成一方气候。

涿庆七十五年,望断山下始有市集。商贾多居于此,成一城,名曰“经年”,人声鼎沸,竟有古时长安之乐。同年,昭和帝薨,宫适大火,书籍多为残章,余甚痛惜,发箧视之。唯一书名曰《记年》未曾损毁,无人问取。余自幼博览群书,未曾听闻此,甚奇。细看,志年也。书中有一薄绢,绘一男子,此人一手拈花,一手按剑,眉目间自有情意。侍女瞥见,掩唇笑曰:绘者,心悦此人罢。余见画作笔锋凌厉,恐为男子作,不敢揣度。

年者,殆也。


“少陵,少陵?醒醒,怎么把我叫来自己睡了…算了,小二,添酒!”高适叹口气,晃晃手中的酒杯,香气从一旁炉子上的酒盏中蔓延出来,也难怪少陵今日如此不胜酒力,光是这香气,都要把人熏得不知道今夕何夕了。

“来嘞!客官…”

新来的小二是个半大孩子,看起来是个伶俐的。他一手一坛酒,酒坛子居然还是热的,老远就能闻见酒香。简直不要太诱人。他欠身,小心地斟了八分满,低眉顺眼的样子很是乖巧。“这位可需要我帮您扶到房里去?”小二眼色极好地问了句,高适还未开口拒绝,他就热情地去挽杜少陵的手臂,然而还未等他碰到那一角衣衫,手上一疼。

“哎哟,哪个…”小二陡然闭嘴,这么点大的雅间里头一个睡了,一个醒着,谁动的手一目了然,哪个他都得罪不起。高适往嘴里扔了几颗花生米,并不在意他的言语。

“我若是你,就不会去动他。”

高适望向窗外,细密的雨丝顺着斜风打湿了他半边鬓角。他像是伸手去够酒盏,却在中途生生打了个弯,改为要去牵那位少陵的手腕。

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。

小二揉了揉眼睛,他甚至不能确定是否真的触碰到了他。那位本不省人事的客人忽然坐起,左手引出袖箭,右掌利落地撑上桌子,身法极轻地迎上去,被风卷起的衣衫还未完全服帖下来,把柄匕首便稳稳地抵在另一位客人最脆弱的喉咙处。

高适朝旁边目瞪口呆的小二使了个眼色,毫不在意自己的脖颈间多了一把要人命的武器,他转头的动作不算大,或许是剑锋过于锋利,一丝浅红引上漆黑的剑身,竟然被吸纳进去了。

高适:快下去!

小二:…我马上找人来救您!

高适:……

“高适,你怎么不叫醒我。”温和的声音沾染上刚睡醒的慵懒,高适看着那双离他极近的黑色眼睛由茫然恢复清明。“少陵今日不胜酒力啊,我可是来庆你成为清风阁二煞的,怎么你这个主人先倒了呢?”高适笑笑,随意抹了把脖子。“小黑许久未见,威风渐长啊。”

被称为“小黑”的袖箭嗡响一声,似乎有几分威胁的意味,弄的高适失笑:“你这袖箭倒是通人性,不过需要以血温养,恐怕…”

危险的武器被收进袖子里,翩翩公子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:“无碍,我自有数。”高适看了身边人一眼:“你看看你这幅柔弱书生的样子,哪像是亡命刺客,简直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啊。”

“大少爷”眼角眉梢都是笑意,仿若春风化水,他捧起茶杯,并未动早已凉透的酒:“这葬梅虽好,不可多饮,小酌怡情便可。”

“杜少陵,这可是你亲手酿的,葬梅千金难求,你还不许我多喝,你闻酒香就饱了,我可不行。”高适索性换了酒坛,葬梅清冽的香气氤氲在不大的雅间中,杜少陵失笑:“葬梅后劲不小,首煞大人可不要醉倒在这里给人看了笑话去。”

“少陵,你如今已是第二位了。”兴许是酒过三巡,高适斟酌许久,还是问出了口:“救命的恩情你就要还完了,然后呢,作何打算?”

清风阁名字风雅,做的却是人命勾当的生意,王公贵族,布衣百姓,文官武将,商贾士人,但凡花了足够的银子,便有数不清的素纱绢发出去,有多少份,就有多少人要那人的命。

当然,要调动前十煞,便要看阁主的意思和本人的意愿了。清风阁前十便由首煞排到十煞,排名是战来的,前十中任何一位下位者都可挑战前面的人,杀了便可取代。如今坐在这的,便是其中的首位和次位了。

他们这样的人没什么资格谈未来,珍惜眼前风月才好,万一什么时候“嘎嘣”没了,回头想想连次快活都没有,那多憋屈。

高适是这么想的,可惜杜少陵不是。

杜少陵是个奇人,从第十位开始,完成一个任务,挑战前一位,从不越位,从不失手,一步一步到了如今的二煞。除了阁主之外没人找得到他,没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,从未主动接下生意,若不是这个人真真切切地坐在面前,怕是高适也要怀疑这个人到底是否存在。与他相交多年,他还是第一次收到杜少陵的邀请。

“没什么打算,退隐做个诗人也好,村户也罢,过点平淡的时日便是。”对于他这样的人,是最来之不易的渴求。他放下茶杯。“我报的不是救命之恩,是养育之恩。”高适沉默了一会:“我陪你寻了这么些年,每次都在望断山上停留许久,雪山都快被翻过来了,别说人影,连个活物都没找着…结果你到底还是没放弃,对吗?”

杜少陵没有回答,他怎么可能放弃。

他打小没有爹娘,那年大雪,一直照顾他的奶娘也没了。他买不起棺材,自己跑到望断山上想立座坟给奶娘。

望断是没多少人去的,因为上面有只叫年的怪物,吃人。

他年纪尚小,刚把奶娘挪去就没了力气,加之望断山经年累月落雪,竟是昏迷在山上,迷糊之中隐隐觉得被人抱起,醒来竟发现自己躺在这辈子都没躺过的床上。那个人送他下山,帮他葬了奶娘,把小黑留给他,又把他托付给了抚养他长大的清风阁阁主,如此恩情,他却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。

“少陵…少陵?”高适无奈地摆摆手,“你等的人来了。”窗外很适时宜地响起一片吹锣打鼓声。“你怎知我等的是他们。”高适翻了个白眼:“这辈子能让你联系我就两件事,要么快死了喊我给你收尸,要么有事儿不方便自己露面,怎么着,哥哥我的面子好用吧,鲜满坊的雅间给你睡觉睡的可香?明儿可是除夕夜,今天唯一过外面这条道的可就是献祭的车队了。”鲜满坊足够高,居高临下几乎成了他的本能。高适看了眼不慌不忙的杜少陵。

大概也是他的。

当然,这里也足够清净。

杜甫从怀里取出一方轻绢,高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:“我的…少陵,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样的本事了。”杜甫站起来,窗外灰色的天空阴沉沉地压着,高适自这个角度看去,这位以温润宣扬的杀手多了几分压迫感。“阁主不想我去,你也不想我去?”

他偏要去。

“唉…你哪是块玉,就是块摔不烂的硬石头…滚吧滚吧。”高适叹口气,这块绢本是他的,特意绕开杜少陵的意思不言而喻。他本以为杜少陵只是察觉不对想麻烦自己带他上雪山,这也不是不行。没想的居然这么大胆,直接把他的东西给抢了。杜少陵微微欠身,白色的衣角浮动,不露锋芒,不显声色,只是脊背笔直,不折风骨。

当年是跟着献祭的车队碰到的那个人,这样…说不定有效果。

高适没回头,却开了口,声音不复刚才,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,像是惋惜,也像是告别。

“少陵,我们还未曾好好比过一场。我到很是期待,你能否从我这夺去首煞的位置。”

“会的,”杜甫踏上木质的楼梯,白靴染上几片红色的光,印在他黑亮的眸子里,“会的,仲武,我会告诉你我叫什么,也会用你的血来祭我的剑。”

柔和的语调实在听起来不像是放狠话,高适却知道这个人是动了真意。“这么多年过去了,除年的人数不胜数,连昭和帝和青莲居士都败了,杜少陵,你真的想好了吗?”

“于国,于家,于天下,于帝王,”杜少陵顿了顿,“于己。”

高适嗤笑一声,挥挥手,也不在意身后的人是否看到,杜少陵自行离开了酒肆。高适晃了晃杯中清澈的酒液,葬梅的后劲果然大,喝得他都有些上头了,有些不该说的话出了口。

“阁…”

高适一抬手,断了那人的话。

若有人往这里看一眼,便会发现鲜满坊里那个哑巴木讷的帮佣身负长剑,低眉顺眼地站在一位客人身后。酒尚温热,主人却跑了。高适放下嘴角,周身最后一点随和的气息被风吹散,又凝固出凌厉的棱角,举手投足间竟显出几分上位人的倨傲。

“回去吧。”

杜甫,杜子美,杜少陵。高适摇摇头,叹息一声。

可惜了,心有六窍,怎么还剩下那一窍,就恰好为那个人封闭起来了呢。



杜少陵跟了一路,经年城不大,里头倒是出乎意料的繁华。他暗自在心里算了时间,不出所料,足以来到望断山下。

“你他妈快点,怎么破事恁多呢?”

“干嘛呢你,这么大嗓门想闹的人尽皆知不是?”

杜少陵站在墙角,听着两人刻意压低声音的对话,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。

“…我跟你说,那小媳妇长得可水灵了,你说说这么个大美人,白白送去给年吃了,那多可惜不是…”

“二狗子你这不是废话吗?大爷我今儿就做那风流鬼一回,得了这小媳妇,爷爷不亏。”

真是天助他也。

杜甫脚尖轻点玉瓦。他一路跟到这里,路上到还算顺利,只是经年城是最后一个城镇,出了这剩下的路就着实不容易藏着了。他本想干脆杀一个自己顶上,虽说冒的风险不小,但送祭人换了一个这种小事没人会愿意惊动当今圣上的。

就算有,京城路漫漫,也没人能从他这里活着回去。

夜风很凉,杜甫立在高墙之上,黑发黑衣,袖中一柄短剑。他的目光追随着一胖一瘦两个身影,胖的那个身上还扛了什么东西,细看去,竟能依稀分辨出人形。

杜甫像是空剩个人影,被风一吹就要散了去,存在感低到了极致,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。只是若是有高手在场,早该惊出一身冷汗来。

他若是动了,必定是落在那人眼睛看不到的死角,这几乎成了他的本能,刀口舔血来的本能。

杜甫没看错,那个被掳走的,就是明天要嫁给年的女孩子。两个笨贼连这都敢劫,要么有几把刷子,要么怕是没脑子的。鉴于两个人的一番话,杜甫觉得可能性五五开。

嗯,后者稍微大一点。

“大哥,动手吧!月黑风高夜,嘿嘿…大哥先,小弟喝点汤就行。”

那过于尖细的声音像是在骚挂着耳膜,杜甫皱眉,还不等里面的人回应,先一步推开大门。

木门早已老旧,发出“吱呀”的轻响,在黑夜里格外清晰。杜甫听到二人迅速放轻了呼吸,不再交谈,似乎他所听到的一切都是幻觉。

有点意思。

胖子看他势单力薄,又长得一副出水芙蓉弱官人的少爷样,耐不住性子从斜后方捅了记暗刀。其实这个角度算得上刁钻,旁人反应的了也躲不了,不过可惜杜甫也没想躲,他退后半步,斜侧过身体,右手擎住胖子握刀的手腕,顺势一拉,趁人落地摔倒是干脆一拧,只听见“嘎嘣”一声脆响,那人的手腕在杜甫手指不自然地弯曲变形成诡异的弧度。

“啊啊啊疼死我啦,这哪来的小白脸下手这么狠!”

杜甫没回答,他抬眼,静静看像另一个被黑色灌满的角落。手上不曾放开,反倒是越收越紧,骨头在他手里跟纸糊的没差,用力下出现了令人牙酸的撞击声。惨叫变本加厉地撕破这个夜空,刚才胖子算是五分疼五分装,现在就是实打实地疼得撕心裂肺。

瘦子哆哆嗦嗦地从阴影里走出来,杜甫这才松了力道。“失礼了,我来找一个熟人,刚才看见似乎在两位这里,多有叨扰。”天色太黑,两人看不清这人的表情,却被这有礼谦和的话语噎了个正着。

人家这身手说看到了他们还能说不是吗?这人说不定一早就盯上他俩了,就等他们找个好地方。这经年城天高皇帝远的,还不是谁拳头硬谁做主,只是可惜了这小丫头,他们倒是为他做了件嫁衣。

“多谢。”杜甫侧身,往草甸走去。

瘦子哆嗦的身体在他转过身的瞬间平静下来,他低着头,手指紧紧扣着掌心。“去死吧。”几颗尖锐的石子朝着身前人的要害飞去,杜甫眼神一暗,刚要闪开,不想前面就说那尚在昏迷中的姑娘,他晃了几下,愣是止住了自己下意识的移动,只是调整了下姿势不至于被打到要害,准备生生受了这么几下。

“呵呵。”

什么人!

只听见砰砰几声脆响,那尖锐的石子被人生生截在半空,全部落在了地上。

云雾此时终于散开,月光倾泻而下,那人坐在窗沿,半条腿耷拉下来,长发凌乱,连衣襟开了不小,露出漂亮的锁骨,手还未放下,俨然是抛出东西的样子。

这人什么时候在这里的。

杜甫来不及多想,因为身后的暗器已经快飞到他脑袋上了。他抬手,袖中剑铮鸣而出。

“…不见了…”杜甫摇头,从头到尾,若不是这个人主动出手,怕是自己死在他手上都不知道谁杀的。他看了眼身后,停顿了几秒,又回过头。

还是不要招惹的好。

他抱着女子走出去,并未发觉身后那棵长青不败的树上,还剩下一个人影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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